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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白衣雪从马车上取了一块绵软的垫褥,铺在了山路旁的草地上,沈泠衫缓缓下了马车,在垫褥上坐了下来。白衣雪盘膝坐到了她的面前,将自己奉师命南下,途中如何假扮乡下少年,沈泠衫如何受伤,自己又如何受沈重之托送她去唐家堡求解药等情,一一说了。其中沈重伤重不治一节,自是不提,只说沈重留在沙湖山庄养伤,等到求得了唐门的解药,日后父女自当重逢团聚。

        待得白衣雪说完,沈泠衫一双妙目呆呆地望着他,脸上瞧不出是悲是喜,只是默然不语。白衣雪寻思:“她一位小姑娘家,陡遘此等惊天变故,自是一时难以接受,可怜她尚且不知爱她疼她的爹爹已经死了,如若知晓,真不知该如何承受?”心中暗自叹息:“她身子羸弱,定然经不起任何的打击。沈神医离世,还是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,再告知于她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秋风瑟瑟,二人对坐无言。突然间,头顶的天空中“嘎”、“嘎”声响,二人抬头望去,一群大雁正排成“人”字形向南而飞。雁阵渐飞渐远,在远处天空中留下些许模糊的黑点。

        白衣雪抬头看着雁阵远去,不由发起呆来,心想:“大雁南飞,路途虽是遥远,却归途可期。等到明年大雁飞回来的时候,不知我是否可以同它们一道北归?”正自出神,身旁的沈泠衫忽地细声说道:“白少侠,我……我想瞧瞧我爹爹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白衣雪心头一震,好在他早已料到沈泠衫会有如此一问,说道:“沈姑娘,‘少侠’二字实不敢当。沈神医在沐庄主那里很好,你不要担心。沐庄主是面冷心热之人,他不惜耗费自己三年的真气,将你爹爹体内的毒素悉数逼出,神医自己又服了创伤灵药,只需在山庄中静养些时日,便可康愈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沈泠衫听他说得如此自然,又素知沐沧溟神通广大,竟将心中疑虑打消大半,暗想:“沐沧溟为人清高,性情孤傲,爹爹和他住得很近,这些年二人也没什么交往。沐沧溟肯耗费三年的内力,为爹爹治伤,不用说定是他从旁鼎力相助。”想到此处,她盈盈站起,敛衽拜倒,道:“白君救命之恩,小女子永世难忘!”

        白衣雪赶紧站起身来,强笑道:“不敢,不敢!日后见到沐先生,你该当面谢他才是。”他脸上欢笑,心中却歉疚不安至极,但觉如此刻意隐瞒沈重离世,实属罪大弥天。他轻轻咳嗽一声,从怀中将“芝露霜华回天丹”的白色小瓶取出来,递与沈泠衫,说道:“沈姑娘,你中了唐门佛头青之毒,眼下最要紧的是咱们尽快赶到唐家堡,求得解药。沈神医交待说,芝露霜华回天丹你须日服一粒,可保身体无甚大碍。”想起怀中的那本《橘杏钩玄》,寻思:“《橘杏钩玄》还是等待日后再交还于她,沈姑娘冰雪聪明,此刻若是给她,只怕引她起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沈泠衫低声道:“多谢。”她得知沈重性命无虞,心情大好,一张俏脸本来十分憔悴,瞬时变得神采奕奕起来,然而转年间想到自己身中佛头青,生死难料,求药之路亦渺茫而不可期,猛然间身子颤抖了几下,面颊霎时又变得惨白,眼眶中更是珠泪莹然。

        白衣雪自幼和师父生活在一起,何曾见过这等忽笑忽恼、又喜又嗔的小儿女情态?沈泠衫双肩瘦削,秋风吹拂下云鬓散乱,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,他忍不住想要伸手去安抚她,却终觉唐突,手臂就似重逾千斤,无论如何也伸不出去,想出言安慰几句,又无从开口,一时不知如何是好,只好呆呆地望着她,心中在想,女孩子笑起来那么好看,为什么哭起来,竟也别有动人之处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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