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杨公子,你不知,沈家执陇右商道牛耳时,趋炎附势者,如蜂之逐香,蝶之慕花,不堪屈指。”沈起元挺直了腰板,蜡黄的面孔现出了红润,久居上位的富贵之气油然而生。“没曾想,沈家一出事,即刻树倒猢狲散,那真是有酒有肉多兄弟,急难何曾见一人。不仅无人雪中送炭,反而是墙倒众人推。偌大个沈家,刹那间灰飞烟灭,沈家数百族人,就剩下老夫和衡儿两人凄惨相伴。唉……”沈起元长叹一声,轻轻抚摸着沈衡的头,老泪纵横,哽咽不已。

        达明忽然感到胸口直发闷,十九年来,他一直生活在地球的法治社会,像这种灭族的事情从未遇到过。骨子里潜藏的路不平脚踩,事不平剑荡的侠肠傲骨,猛然生发出来,一种仰天长啸,一泄愤懑的冲动油然而生。

        杨正平见达明眼神趋冷,一股杀气从身体中发散出来,赶忙一把按住达明的肩膀,徐徐发出内力制住他的发作,缓声说:“达兄弟,稍安勿躁。沈家遭此大难,定有其因。俗话说,毁家县令,灭门盗匪。此类事情,何止一宗,虽不敢说比比皆是,亦不鲜见。且听听沈老丈如何说,再做定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沈起元一阵剧烈的咳嗽后,叹了叹气,酸楚地说:“此事说来话长,我沈家乃是商贾之家,因避乱来到西北,辗转落户于甘州。按宁为农商,绝不出仕的先祖遗训,以经商为业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既然经商开店,为何不去京师或江南繁华靡丽之地,反而到甘州这样荒僻之所呢?”达明困惑不已地问道。

        楚子云知道达明于外界知之甚少,一旁解释说:“达公子,你有所不知。甘州城正处于大明国连接沟通西番诸国的大漠驼道上,号称河西十字路口。前朝西夏中兴等路行省郎中董文用在甘州垦地为田,引水灌田,效宁夏之法种植水稻,并于城中建甘肃最大的粮仓——扎浑仓,供应各路军粮。甘州因此成为河西走廊之驿道中枢和茶叶外贸转口地。尤其是本朝为陕西行都司及甘肃镇治所,更为河西政治、军事和经济中心。商路通衢,货物辐辏,瓜连东西,万国灌输,悉至张掖交市,不待贾而贾恒集。故而晋、陕、鲁、京各地商贾云集甘州,萃四方货物,墆鬻贩卖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沈起元对楚子云的说法点头表示赞同,但同时又摇摇头说:“沈家祖先选定甘州,却因大漠驼道为中原内地与西域联系与交往的主要通道之一。夷商蕃贾通过丝绸之路,带来了马匹、骆驼、狮子、钻石、卤砂、宝石、地毯、纸张、葡萄干、金银器皿、宝刀等物品,换取中原内地的瓷器、红玉、丝绸、布匹、棉花、花毯、茶叶、乌梅、麝香、大黄、颜料、金箔、桐油等物品。诸蕃贪中原财帛,且利市易,络绎道途。而我等转手贸易,其利何止数倍。这只是沈家发家三诀中的一诀,即甘州占有地利,是为地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沈起元说到这里,停下话头,微微抬起身,咳嗽了三两声。

        达明有些不明白地问道:“沈老丈,夷商蕃贾难道都是傻子,既然千里迢迢来到大明,为何不自己将货物运至内地销售,而让你们中间盘剥一道,少了许多利得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少侠,你有所不知。本朝建国后,只许与西域诸蕃开展朝贡贸易。因诸蕃使臣团每每人数众多,故朝廷明令凡入嘉峪关之诸蕃使臣,由当地官员将其分为起送贡使与存留贡使。一般而言,起送者为该使团人数的十之一,最多为十之二三。前往京师时只准将所带货物中质量最佳者抽分呈送圣上,大部分行李须存于甘州等地。剩余货物以及扮成随从同行的商人所带之私货,数量往往是进贡之物的百倍千倍,则由存留使臣在当地代为出售。沈家恰恰就是利用夷商蕃贾语言不通或地头不熟之弊,从中赚取差价。这方为天时,乃是天诀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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