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是两条腿就像挂在他身上的铅块,百般阻挠他的行动,房间里一片死寂,管家和妻子皱着眉,看他艰辛地挪动,用手指扶住轮椅,直起身体,但又因为力气不足而轰然倒地。

        两人手忙脚乱上来扶他,却被乡绅吼叫着推开,他跌坐在地上,用他能想到最粗俗的语言大声咒骂所有人,包括该死的上帝和不公平的命运,还有可笑的他自己。他颤抖着手去够轮椅,但却徒劳地将它越推越远。

        该死,该死!乡绅捶打着病床,前所未有的挫败感让他几乎崩溃,四十二年来他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助。

        他靠着病床坐在地上,喘息着。他的妻子在他面前跪下,用手帕擦了擦他汗湿的头发,亲吻他的脸颊。好受点了吗?我们回家吧。

        回到庄园以后,乡绅又变成了可憎的模样,阴郁如暴怒如附骨之蛆般缠着他,但这一次并非是因为被悲痛冲昏头脑,相反,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。折磨下人,看着他们害怕和奔忙的滑稽模样让他感到快乐。他残了又怎么样?那些四肢健全的家伙们还不是照样受他驱使!

        他开始无差别地攻击所有人,包括他的妻子。一开始先是试探,而她并没有反驳什么,只是皱了皱眉。接着是刻薄的话语,严苛的要求,她若是稍不让他顺心,他便推翻身边的一切东西。餐盘,花瓶,书堆,推翻秩序的感觉前所未有地畅快,当她用哀伤的眼神望着他,他的心脏便一阵震颤。亲手伤害所珍视之人带给他力量,让他知道自己还活着,被关注着,被包容着。他乐此不疲试探她的底线,因为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做,她都不会离开。

        因此,当某天他起床时发现身边无人时如坠冰窟。被子被整齐叠好,床单是冷的,她已经离开很久了。他发疯般的按响电铃,叫来管家,将自己抱上轮椅,在卧室里、书房里寻找她的痕迹。没有,没有,她没有留下只言片语,管家,仆人,她的家人,没有人知道她的行踪。

        还好,她的衣服首饰都还在,只是少了一些常用品。乡绅心想,却又忍不住冷汗涔涔。万一她厌恶自己到了宁愿扔下积蓄,轻装出走的程度怎么办?他喘着气,心脏缩紧,恐惧地双手止不住抖。他打开书房的保险箱,里头少了一块金条。

        乡绅简直要疯了,他怎么都不肯相信她竟是这样的人。不,肯定不是!

        最近几天一些被他忽略的细节涌上脑海:妻子几乎没有和他交流,只是坐在角落,翻着那些该死的书,在地图上做着标记。她还在角落里打电话,一旦他出现便掐掉,说自己只是在和家人聊天。而那时的他呢?竟愚蠢地忽略了这些信号,继续用冷嘲热讽攻击她!现在想想,她从那时就在联系别人,策划逃跑了!

        一切都是他的错!看看他都做了些什么,自大,愚蠢,恶毒,好不容易得到了爱,却亲手将她推开!甚至他都没有得到她的爱,他们之间只是交易,她不爱他!一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……他哪来的自信,她会爱上一个又老又古怪的残废,会心甘情愿待在他身边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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